回到村，隔壁五哥家門前撐著壹口大鍋，大鍋上有木架子，不用問是殺豬用的。
今天已經是蠟月二十六，太陽早早升起，柔柔地灑照在房頂院內。麻雀壹只只飛出蝸，在門前空地上跳來跳去，壹邊覓食，壹邊嬉鬧。
大概十點，剛吃過早飯，就聽到壹陣“嗷、嗷、嗷”豬的嚎叫聲。五哥開始殺豬了。多年沒有看過殺豬，今天聽到豬叫，不由得好奇，就想出去看看。
小時候村裏殺豬都是五伯的事，壹到蠟月二十五、二十六，五伯提著尖刀、砍刀、剁刀和十幾顆瀝青球，從村東殺到村西，殺的整條街道熱熱鬧鬧，有豬叫人喊、小孩哭大孩鬧；也殺的整個村子沸沸騰騰，壹大鍋壹大鍋的熱水冒出的蒸汽，混雜豬大腸中擠出糞便的氣味彌漫全村。那時我喜歡湊熱鬧，逢殺豬就壹場場看，從來都是豬叫淒厲不覺慘，豬血飛賤不覺腥，只等爭搶被吹鼓的“豬尿泡”。
幾年前五伯七十歲，收五哥當徒弟沒壹年，幾個兒女反對他繼續殺豬，五伯就將殺豬的家夥什都交給了五哥，自己隨兒女上縣城住，不再殺豬了。村裏人都惦記著五伯的手藝，講他用刀狠準，壹刀進心，豬不受罪。
五哥今年五十歲，個矮，力氣大。他接過五伯的刀，起初也就是逢年在村裏殺幾頭豬，掙幾條“平猴”煙，過年抽抽。近年村裏人不只是逢年過節喪葬嫁娶吃肉，五哥看到商機，除了別人逢事雇請，每逢初壹十五在自家門口殺條豬賣。
今天，蠟月二十六，五哥自然準時挽袖磨刀——殺豬。
現在的豬多是白豬，性情溫和、力氣驕弱，五哥只用五嫂幫忙就將豬放倒腿下，任由它嚎叫蹬蹄，壹手按頭，壹手用刀，沒有小說裏殺人“撲赤“壹聲的聲響，五哥的刀已經白的進去，紅的出來了，壹股殷紅色的血瞬間冒出，很快溢滿五嫂雙手撐托的盆。豬嚎叫聲越來越弱，四蹄掙紮越來越慢，生命魂靈越來越遠。
早前聽常常去村口小廟的老婆婆講，幹五伯這行，命會不好，因為豬也是生靈，殺的多了，老天會懲罰的。她們也勸過五伯，殺豬就不要吃豬肉，不然報應會來的快。五伯不信神，殺壹天豬，晚飯吃豬肉，壹頓吃壹斤。
五哥繼承了五伯的刀法，也繼承了五伯的心——硬。
當腿下的豬微微抽動，僅留下壹絲氣息時，五哥壹手提前腿，壹手提後腿，幹凈利落地將豬掄進大鍋。五嫂也沒閑著，已經拎來壹桶熱氣騰騰的開水澆了進去。五哥這時手握瀝青球，高擡猛落使勁砸搓，壹片豬毛順勢脫離。
壹頭豬就這洋在嚎叫、悲傷中死去，看著整幹起勁的五哥、五嫂我離開了。
德國人殺豬，不用捆邦、不用刀刺、不用放血，他們用高壓電將豬在幾秒內電死，他們認為這洋可以減少豬死前的恐懼和死時的痛苦。
五哥殺豬不會考慮這些，五伯告訴他豬生來就是養肥了殺，壹刀進心，不補第二刀，就是好洋。倒是那些婆婆們，以佛教“勿殺生”的慈悲心腸，有著對豬的同情和憐憫，希望少殺豬，少吃豬肉。
剛回屋坐定，我突然感覺壹陣惡心，有點想嘔吐。這才知道自己已經不再習慣見這洋的血腥場面，聞這洋血腥氣味了。
隨著社會文明的進步，我想在國外任何地方，這洋血腥的殺戮場面壹定禁止在公眾面前展露。雖然今天五哥殺豬時沒有孩子們圍觀欣賞，但是將豬慘烈的死就這洋在門前路邊沒有任何遮擋地暴露，也是對豬死的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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