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腳料回收-城市擴張資源回收業節節敗退 政策缺位?
在新北京廢電線回收的標志——奧林匹克公園正北不足10公裏的昌平區東小口鎮東小口村，有著上千個廢品回收點、2萬多廢品回收行業從業者在此謀生。這個小村子在回收資源業內赫赫有名，打一輛出租車，報出“東小口廢品集散地”，司機會搭腔問你是去收廢鐵、廢膠皮還是別的什麽。和200米外地鐵5號線立水橋站以及天通苑居住區和商圈的現代氣息完全不同，這裏曾經到處堆著廢舊物資，現在正面臨著拆遷，民房大約已經騰退5成。來自河南的張春英和丈夫在臨街的路北租了一間小院，收舊油氈，盡管五六天後就面臨著搬遷，可是在張春英看來，她來北京12年，已經習慣了做這行的遊擊式生存：
【同期】我哪去也不知道，慢慢找呗，俺都是外地人，比擱外地好點吧。我以前在四環邊上住，你想想後來都跑到五環外了，那邊也是村子裏拆遷的，越搬越遠，開始是大興，大興也是農轉居，道窄了……車進不來，然後搬到來廣營，再後來就是這了。
“東小口廢舊品集散地”在回收資源業赫赫有名，但是隨著城市拆遷，這個自發形成的廢品集散地即將消失，這也意味著北京將近1/4的可回收物體將失去或者再一次轉移回收渠道。被稱爲城市“靜脈”的資源回收行業在城市擴張中節節敗退，背後隱藏著怎樣的政策缺位、引導缺席？
張春英是東小口村2萬多廢品收購大軍中的一員，這個自發形成的回收市場2003年初具規模，現在已經發展成爲吸納北京1/4可回收物品的“廢品城”，除了大多數的商鋪外，有的還自發形成了。來自河南光山縣的老李和幾位老鄉在這裏共同管理著一家叫物資回收中心，旗下就擁有60多家商鋪。老李親身經曆了一步步從四環內轉移到北五環外的過程。他透露，從事這個行業的人也在搬遷的過程中自發地讓市場變得正規起來：
【同期】03年從朝陽往北推的，奧林匹克公園那兒，順窪裏推過來的。開始都沒有形成規模，都是一些小商販，那邊一個院，那邊一個院，我們想的是找幾個，統一管理，我們有營業執照。開始的時候都是散攤，各幹各的，推到東小口以後，就更正規了，現在我們都是24小時都有人管理，主要是防火，防煤氣中毒的，關于人身安全，國家財産的問題。
爲了進一步向“正規軍”發展，老李他們甚至成立了黨支部和工會，他們還希望有一塊真正屬于自己的地方，把個體執照換成市場執照，可是這一個目標始終沒能實現：
【同期】我們老板想用一個正規地，就是國家允許的，消防安全合格的，像小區裏頭那樣的。但是弄下腳料回收個正規地，找誰也不行。
而東小口村的拆遷，對老李他們又是一記重拳，因爲他們可能已經無路可退：
【同期】——就是報紙上有條，開頭就說，東小口物資回收這個，建設問題不再考慮，反正我們看了之後，都覺得心裏不太舒服。要是拆了，可以說好多人都失業，沒有飯吃。
——您心裏有想法麽，有打算麽？
——我們就是找個地方先住下，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去搬的地方，別的沒有什麽。
——再回老家有地種麽？
——姑娘我和你說，我們老家，每人就是一畝多地，就說糧食夠了，菜呢？衣服怎麽搞，消費怎麽搞？
昌平區商務委再生資源科主管轄區廢品回收市場，工作人員的回複徹底打碎了老李們的夢想：
【同期】：會再建或者遷至……？
——那就不知道了，他現在也不是合法的呀。
——這個地方會起一個什麽東西麽？
——可能就是綠化用地或者是城市用地，沒有回收的地。
——辦一個正規的，有消防許可等等……
——辦不了，你現在連地方都沒有，怎麽辦啊？
——他有營業執照……
——營業執照也就是回收或者是商貿的，和回收市場有什麽關系？
——他們相當于就是想辦一個回收市場的照。
——辦不了，從06年開始，就已經不給批回收市場的照了，06年以後都沒批過。
但是在環保人士眼裏，北京廢舊物資回收行業一直“難以正規”的原因和政策缺位有關。兩年內多次調研北京市廢舊物資回收的達爾問自然求知社研究員陳立雯說，北京廢品回收行業末端，也就是社區回收部分相對發達，但是終端的回收和再生卻差距不小，主要問題就在于他們無法擁有長久的土地使用權：
【同期】這個行業最怕就是今年在這幹，明年這塊地就不能用了，因爲這是商業用地而不是市政用地，他在這兩年剛剛穩定的時候，他就又是搬走，如果能夠把廢舊回收市場作爲市政基礎設施，就像垃圾處理設施一樣，市政給予土地使用，能夠持續使用，讓做好好地規劃，可能就不會造成這種居住和生活在一起的情況。
另外一個問題是，政府對資源回收市場設立了門檻，但是卻沒有細化要求：
【同期】政府在這裏面是缺乏管理的。說不正規那要給出條件來，比如今年3月1號，《北京市生活垃圾處理管理條例》正式實施，這個裏面有一條是講回收資源的，他怎麽說“再生資源的回收要交給有資質的企業來回收”，但是什麽叫有資質，怎麽才叫有資質，這些細化的東西，完全沒有。但是就是這樣的市場卻往往受到公安、消防部門的處罰。
資料顯示，對于這個致力于“要別人不要的東西”的産業，幾十年來相關政策沒有給出有效引導。2006年，北京市商務委、發改委等11個部門曾經提出要在3到5年內規範收購前端，采取政府招投標的形式，培育若幹家再生資源回收物流企業，取代分散、個體的回收方式。6年過去了，大沒有形成幾家，不是的夫妻店卻越來越多；1999年對廢品回收行業的退稅優惠，則在去年終止。資源回收市場被擴張的城特殊金屬回收市逐步“驅逐”到城市邊緣，造成運輸成本日益增加，讓本來就不充盈的利潤越攤越薄。陳立雯看到了東小口集散地萎縮後初見端倪的變化，擔心不久的將來，我們將面臨英國100年前的尴尬：
【同期】這裏面如果面臨搬遷，或者是越搬越遠的話，那就導致運輸成本增加，價值低了，他就不收了，那老百姓，就要麽囤積，要麽就丟到垃圾桶裏。100年前，英國就是這樣的，開始的時候大家是對回收資源的再用是非常珍視的，但是隨著經濟的發展，大家觀念就不珍視了，加上廢品回收利潤越來越薄，就沒有人去做這個了。
如果城市循環經濟鏈條崩斷、城市靜脈流通不暢，僅僅是老百姓積攢的廢品沒人花錢買，家家戶戶多拎出一袋垃圾扔掉這樣簡單麽？北京市政府參事、國家環境特約監督員王維平從上世紀90年代就開始調查拾荒人群、並致力于循環經濟産業地位提升，他用一組數字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同期】我們初步調查，北京市的垃圾産生量是600萬噸，他們這些人回收的就有400萬噸，如果要是沒有這些人回收的話，也就是說北京市整個産生的垃圾量就是1000萬噸，所以他們減少了垃圾，再生了資源。如果拾荒大軍要消失了，非常難辦，首先就是我們垃圾處理費用就要翻一倍，現在每年就是10個億，第二就是你回收處理上非常困難，現在大件家具，冰箱、洗衣機，都很難處理，在國外是預約，比如你打電話，人家讓下周三放你家院子裏，但是這樣完了之後，就得收你垃圾處理費。你就得交錢啊。再接下來，收運處理，那照樣得有廠子啊，收運處理，你得建，不建行麽？你建不能說是福利性的，你還是得扶持，給他地，讓他能掙到錢，這樣才有人做。
北京市政府參事、國家環境特約監督員王維平回顧，北京上個世紀90年代曾經重振國營廢品回收企業，因爲行政導向大于市場意識，嘗試失敗，所以他倡導依然堅持市場導向，但前提是政府要扶持：
【同期】我覺得首先應該確立一個東西，就是應該扶持。從性質上來說還是要利益驅動，但是政府還是應當給一定意義的扶持，包括給地，包括辦照，包括加強管理，也包括後續再加工的管理，一個辦照，你必須得給人家辦了，第二個提出減免稅收的而要求，第三，規劃好了要給地。
剛剛結束的全國“兩會”上，全國政協委員萬捷向提交了關于推動資源回收機再生産業發展的提案，直指中國廢品回收的産業政策缺失。在北京，重工業已經從中心城區搬走，市內主要的汙染源來自生活垃圾處理和汽車尾氣，如果回收資源沒有回收而是淪爲生活垃圾，也許我們談之色變的PM2。5就有一部分來自這些本應該變廢爲寶的可回收物品。
面對政策缺位的再生資源回收市場，盡管思路不盡統一，但是環保人士和業內學者都呼籲政府出面扶持這個産業。達爾問自然求知社研究員陳立雯希望，政府能夠變現有的市場導向爲公益導向，像一些發達國家學習，將資源回收納入市場管理：
【同期】發達國家把可再生資源當成和環境一樣去做的，社區裏面擺了3個桶，他是同等對待的，一個是廚余垃圾，一個是其它垃圾，一個是可回收物，他是一個部門在管理，一個部門在消化，但是我們國家，他不是一個部門在管理，他是市場在消化。政府如果不管的話，土地使用不穩定，運輸、環保成本在增加，你只是以市場經濟的角度去出發，很大可能這個領域就崩潰了，那個時候不得不就由市政出面來做這個事情了。爲什麽你不趕在這天到來之前去做管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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