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派報-事實比“原則”更重要
如今,圈里圈外,楊天石已經被稱作“楊公”,他卻還說自己不是研究近代史的理想人選,因為有局限性。
楊天石說的局限,主要是外文不好。從小學到高中,他學了八年英語,但大學按規定改學俄語,結果兩門外語都不靈。他42歲調入社科院近代史所,趕緊把英語撿起來,但看書還得依賴字典,口語更為難。因為要研究辛亥革命史,曾跟著廣播電台學過一段時期日語;要看明治時代的文件,還得學古日語。他雖然努力,但年齡大了,外語總是他的弱項,收集、使用資料上受到很大限制。他對比台灣中研院的研究人員,大都在外國拿的博士學位,英文能說能寫,唉!
他的經驗是,近代史研究最好懂兩三門外語,首選英、日、俄,再攻門法語最理想。當然,這要求對中國學者來說似乎太高,那麼起碼總該精通一門,另一門可以看書吧!楊天石實話實說,外語不好,到國際會議上沒法和外國學者對話嘛。
另一個局限,他不是中共黨員,無法看中共的歷史檔案。他主張研究國民黨要看共產黨的資料,反之亦然,只看一方的資料不會得到全面性的認識。國內外檔案館他跑過很多,但中央檔案館他不去。因為即使去了,也看不到多少東西。楊天石一直讚賞楊奎鬆的研究,因為人家有特殊的經歷、特殊的努力,兩黨的歷史檔案都能看到。中央檔案館對中央黨校放得比較開,楊奎鬆在黨校工作時,能連續看幾個月。這樣的勤奮,楊天石也有,但這樣的機緣,沒有。楊天石說:“國民黨的東西,國內比我看得多的人可能不多;但共產黨的資料,就只能看已經公佈的了。”
當然,楊天石有自己的長處和優勢。
第一,文字能力較強,語言準確、流暢、乾淨,講究謀篇佈局、表達清晰,這不奇怪,他出身文學專業,當年還是大學中文系1955級的“白專”典型呢。
第二,重視收集新資料,發現新資料的能力強。他給自己的規定是,沒有新資料的文章不寫。多年前,他研究辛亥革命,這一段檔案相對少,主要靠報紙。 1903到1904年的《台中派報》、《台中派報社》、《台中派報公司》、《大台中派報》,他一張張都翻過。改良派的《台中夾報》、《大台中夾報》,後來革命派在上海創辦的《台中夾報廣告》、《民呼報》、《民籲報》、《民立報》,他也都一張張看過。革命黨人在南洋辦報,新加坡的《中興日報》、《星洲晨報》,保皇派的《總匯新報》,本來馬虎一點也就算了,在新加坡嘛。楊天石愣是爭取支持,從國外買回來看了。
做學問做出的毛病,到一個地方,首先就去檔案館、圖書館,專找未刊資料。有一年去哈佛燕京學社,楊天石問館長吳文津,有什麼未刊稿,近代人的書信、日記、文稿?吳館長告訴他,有幾十本胡漢民的電稿,堆起來很高,從來沒人看過。好,就看這個。楊天石待了兩週,只看胡漢民,做摘錄,連午飯都不出去吃。
再一個就是功底了。看民國時期的檔案、函電,要有識別行草和斷句理解的能力。功力不夠,手稿的字都認不全,當然無法斷句理解。楊天石小時候就從頭到尾背過《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又有北大中文系的訓練,後來研究哲學史。花時間最多的是明代哲學,王陽明和泰州學派。往前推,宋代的二程,朱熹、陸九淵,往下推,葉適、陳亮,以及禪宗等佛學宗派,他前後用了十多年工夫。
概言之,北大中文系給了他語言文字、古文閱讀的訓練,哲學史給了他理論思維的訓練。文化功底、知識面寬,幫了他大忙。在哈彿看胡漢民的電稿,胡喜歡用化名、隱語,例如:以“不孤”代指李宗仁,因為孔子說過“以德為鄰,則不孤”。以“香山居士”代指白崇禧,因為是唐朝詩人白居易的號。 “容甫”代指汪精衛,因為這是清代學者汪中的字。以“史姑娘”代指湖南軍閥何鍵,因為《紅樓夢》中有個史湘雲。要解開這些謎團,對楊天石來說並不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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