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粒牛軋糖
第一次聽到牛軋糖這個名字,是在讀一年級的時候,語文老師有一天忽然很興奮地對我們說:“你們知道嗎?我們敬愛的周總理,把牛軋糖饋贈給訪華的美國總統尼克森。”說完這句話,這位來自上海的女知青老師的臉上露出驕傲的光芒。她還對我們說,牛軋糖是上海最好的糖果,就是她們這樣的上海人也要憑票排上幾個鐘頭的隊才能夠買到。不過最後她還是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對我們說,等到她探親回上海的時候,一定給我們帶牛軋糖。
從老師嘴裡說出給我們帶牛軋糖的這句話,一下子讓我們班上的三十六個同學忽然之間有了牽掛。要知道在我們這個窮鄉僻壤的小村莊,我們吃過最好的糖就是一分錢一粒的水果糖,最多的就是一分錢三粒的雪豆糖。
可惜這樣的字眼對於我們這些沒有品嘗過牛軋糖的小孩子來說,是一件非常蒼白的事情,我們理解不了老師嘴裡奶味純正、奶香濃郁……最後老師只能無奈地伸伸手說:“你們就想像自己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牛軋糖比那個還好吃。”天哪,比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還更好吃?我們一想到牛軋糖嘴巴里面就全是口水。
終於等到我們的老師從上海回來,可惜她答應我們的糖卻被鄉黨支部書記截去給他兒子結婚做喜糖。在我們老師的苦苦哀求下,才留下十八粒給我們三十六位同學分。我們每個分到半粒牛軋糖。當我把分到的半粒含到嘴裡的時候,我有一種幸福感。
今天,三十多年過去了,我只要一想到這半粒牛軋糖,馬上就有一股股甜絲絲的滋味在心頭蕩漾。
很快,村子裡的人都知道我們上海老師會給我們帶牛軋糖這件事,再次和我們的姐姐弟弟爭吃的時候,我們自然而然就會脫口而出這樣的一句話:“你今天不給我吃,等到我們老師給我們吃牛軋糖的時候,我也就不給你吃。”於是,出於對牛軋糖的嚮往,沒有人會拒絕我們的要求。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們也在一天一天對牛軋糖的嚮往中度過,我們還因為互相描述的牛軋糖不符合自己內心的設定,而跑去找語文老師評判。每每這時候,我們的語文老師也會望著天空努力回憶,然後對我們說,牛軋糖“奶味純正、奶香濃郁、口感醇厚、彈性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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