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門對木門
都21世紀了,還有竹門對竹門、木門對木門這碼子事?
還有的。
灰姑娘的故事不是常常生發的。徐子淇能夠嫁入豪門,那是四叔抱孫心切所致。你想,如果李家長子早就有妻有兒,子淇或許也會做得成闊太,但所要走的路必定崎嶇萬倍。
反方向說,女生要「高攀」男生尚且比較容易,換了是男生窮女生富,就難免要吃十人前的挖苦和嘲諷。
就如舊同學S。跟S由小學同班到中學畢業,他沒甚麼出眾的地方,最叫人記得的就是他的窮相:家住「半山」木屋、襯衫永遠泛黃、從沒人見過他在Lunch time時吃麵包以外的食物、中三開始便要做Part time幫補、永遠走路上學、而腳上的黑皮鞋也永遠「頂趾」。
倒是他的頭腦不賴,大學考上了BBA,在系內認識了富家女同學G──G的家不是超級有錢人家,但也就是有錢人家,所住的獨立屋內每間廁所比你家我家的建築和實用面積都要大,而她家當然不止得一間獨立屋。
難怪前陣子的同學Re U,S會賞面出席(以往的聚會,他都會推說「沒錢」)而且身光頸也靚。S的性格算是敦厚一類,即使飛上枝頭,亦沒有(或未有)凌人氣燄,我們說他「發達啦!做金龜婿啦!」他卻唉聲嘆氣起來,說他背後的辛酸外人難以明白。
他和G是相愛的沒錯,錯在大家的家長真的差距太多班。G的父母以為S是謀財而來,三番四次私下要他「開個數」;G身邊的朋友當然也是紈褲子弟,每次跟她出去酬酢,人家的話題就是新車新樓基金股票環遊世界,身為教師(而且是教小學)的S,頓時成為可有可無的人肉布景。在那邊廂的半山木屋裡,S的單親爸爸又風骨得很,G買來的很多東西都被他退回,某次G提出想幫他兩父子「上樓」,立即被S父鬧得狗血淋頭,老人家甚至跟兒子大喊「你同她一起,我跟你脫離父子關係!」。
元朝將人分成十等,那時的人都知道自己的Class,不是自己該做的事就別做為妙。現代是自由社會人人平等,可是還存在無形的分級,平時大家不會察覺的這線分界線一旦被衝破,自會令某些人混身不自在,甚至做出瘋狂的事來。
我是很同情S的,試問誰人不同情?就如世人都同情梁山伯祝英台。不過,梁祝對抗世俗規範試圖私奔,最後怎樣?是死。雖然化蝶很浪漫,但附出的代價會極為沉重。
現在的情況興許好一點,G可以放棄家人、堅執地降格同S長相廝守(及捱世界),不會去到危及性命的地步。然則,好端端一個富家女失去了家蔭失去了人際網絡,同把寵慣了的貓狗扔出街頭有甚麼分別?S放棄老父又怎樣?這樣會容易些,只不過為上流社會多添一個邊緣人,大不了背負「賣父求榮」的罪名罷。
常常覺得,要人面對如此多風多浪的,不是真愛就是孽緣。他們這一段最好是真愛,否則便真真正正是禍及上一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