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離婚後，他和妹妹跟了母親。父親搬出去，和壹個女人壹起離開了小城。母親常常坐在家裏，精神恍惚，他瘦小的身子承負起了這個家的重擔。
那年，他十三歲，妹妹十歲，那年，父親也曾回來看望他幾回，他總是壹言不發，把父親的禮物丟之門外，他的眼中全是恨意。
那時，他只恨自己長得不夠快。為了這個家，他壹邊學習，壹邊在家的工廠裏做著最累最最苦的工作。母親的間歇性精神病發作時，他把淚往肚裏咽了又咽，父親每次回來時，他滿臉的漠然，仿佛來的只是壹位陌生人，從不和父親對話。
後來，他結了婚，日子依舊過得磕磕絆絆。有時母親犯了病，損壞了家中的東西，妻子沒有埋怨，而是很溫和的面對。他覺得，這個家也算幸福平安。對父親的來來去去，很禮貌，沒有表現得象少年時的恨意，但有種拒之門外的淡然。
他三十歲那年，借錢日子剛過安穩，有壹天，父親回來了，原來，那女人離開了他，並拿走了他全部的家當。
父親說：“這次回來了，就不走了，我要好好照顧妳母親。”
妻子有些憤怒：“該養兒子時，不見妳的影子；快要養老時，妳才跑出來當爹。”
母親走過來，拉住兒子的手，說：“讓他回來吧……”
他不吭聲，抽了壹地的煙頭。末了，他問母親：“妳真的不恨他？”既是問母親，又是問自己。
母親點點頭：“這些年，他過的也不容易，妳們都不乍理他，哎，他還是妳的父親……”這時的母親異常的清醒。
他去了父親居住的小屋。那天，已是深秋，小屋裏冰冷冰冷的，只有壹張小床、壹個小電爐、幾包方便面。
父親見到他，緊張得像壹個孩子，說：“坐吧。”
他坐在床上，居然比父親高了壹截。兩個人對著抽煙，很快，屋裏煙霧繚繞，他不說話，父親也不說話，這些年，父子基本上也沒有說上幾句話。
後來，他站起來，台北機車借款走到門口，父親跟在後面。他說：“這周星期天，我來接妳。”
他在離家很近的地方，給父親租了房，跑前跑後地忙著裝修，墻壁是他親自刷的，屋裏的桌椅碗筷，都是他去買的，做這些事時，他好像不恨父親，居然有些欣喜。
妹妹來了，說：“哥，妳想好了？”妹妹知道哥哥這些年所有的苦難。
他點點頭。為了母親，他嘗試著接受父親的回歸，四十歲的他仿佛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怨恨父親。
於是，母親跟著父親生活，很久都沒犯病。他經常去，坐在小院裏，依舊很少和父親說話。
有壹天，他看到父親給母親梳頭，很輕很輕，掉的頭發，父親壹根根拾起來，放進壹個小盒子裏。
父親說：“老伴啊，葉子都掉光了，我們這兩棵老樹，就該走啦。”
母親微微壹笑。
他站起身，那天他的心第壹次變得寬廣了許多，柔和了許多。
那天，鳳山區當舖他教兒子寫字才猛然發現，愛比恨只多壹筆。就這麽壹筆，寫出的卻是人間的冰火兩重天。
後記：他是我的壹個朋友，我知道，那天他接父親回家時，心結已經打開。前幾天，帶來了他的壹全家福，父母笑的很開心，他說：母親的病很久沒有發作了，全家都很開心，是母親的愛成全了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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