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星海, 夏風搖曳, 把悶熱都吹光了。
“諭, 你過來。” 計若雷靠著大樹, 對離自己不遠處的莘向諭喊道。
計若雷很小聲, 聲音小得只要風一大, 就足以掩蓋他的話。
可是莘向諭仍沒有錯過。
這大概因為, 他們沒有太多機會再錯過了……
莘向諭放下手上的野花, 連忙朝計若雷那走去, 更乖乖地往計若雷擁抱裡躺著鑽著。
“怎麼了?” 莘向諭深深吸了一口氣, 好像想要把計若雷身上絕無僅有的氣味深深留在心裡。
最近她最愛做這個舉動了。
也許……這是一個把計若雷留在身邊的方法。
計若雷笑了, 輕輕摸了摸莘向諭一頭順發。
他愛她依賴著他, 深深愛著。
放眼看去, 一片菊花田園宛如天上繁星的倒影, 沒有喧嘩嘈吵, 只有謐靜和諧的情人。
那天之後, 他們就一直這樣, 一直待在這片菊花田園裡, 莘向諭沒有再追問計若雷到底怎麼了, 計若雷也沒有跟她提起任何瓜瓜葛葛。
他們就這樣, 一直待在這, 月半數星, 白晝採菊。
莘向諭看著計若雷在畫畫, 計若雷看著莘向諭畫畫。
好不幸福。
“很多很多年前, 你的媽媽愛著你的爸爸, 真心相愛著, 卻因誤會分開了。我的爸爸介入了他們之間, 娶了你媽媽, 而你爸爸也娶了別冀的媽媽生了別冀。然而, 你的媽媽最後也是選擇了你爸爸,生下了你……你和別冀, 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別冀說著,彷彿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 我知道……” 莘向諭說。
“然後, 我爸爸……出去找了我媽媽, 生下了我。可是他們, 卻沒有盡了父母的責任。我爸爸拋棄了我和我媽媽, 我媽媽卻利用我, 不停纏繞著我爸, 也終日以我為出氣袋, 打我, 罵我, 侮辱我, 淩辱我, 可是, 我仍然覺得她是全世界最美忛女人, 縱使……她是死在我面前……
“我好恨好恨他們, 我爸爸, 你和別冀的爸爸媽媽, 我覺得我的東西統統都給你們搶了, 我好恨好恨你們……縱使明明不是你們的錯, 我還是一個被嫉恨蒙了雙眼的人。於是, 我就接近你和別冀, 我認為別冀欠了我, 你欠了我, 我想要去破壞你們的幸褔, 讓你們變得和我一樣, 一樣可憐。其實, 真正卻是我一直欠著你們……
“我知道你不知道你和別冀的關係, 單純地以為別冀只是供你生活讀書的一個人, 你們什至還一直喜歡著對方。於是我……去找別冀, 用這個秘密去威脅他, 叫他離開你, 讓你們都因為分開而傷心, 卻沒想到, 連我自己都栽了下去……
“就因為這樣, 在我們第一天重遇時, 你說你是來討債的……” 莘向諭說。
“嗯……” 計若雷摟緊了莘向諭, “諭, 你恨我嗎?”
“……” 莘向諭先是不作聲, 然後幽幽地說, “恨, 好恨!”
計若雷一僵, 摟著莘向諭的手也鬆開了。
“可是, 是因為恨你才會愛你, 愛你才會恨你……”莘向諭反抱著計若雷, “雷, 這統統都過去了, 統統都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 我們把它忘了, 好嗎?”
“……向諭, 你, 原諒我嗎?”
“好, 我從都不恨你……” 莘向諭想了想, 把一直戴在手上的鏈子拿下, 放在計若雷手上,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計若雷搖頭, “我只知道你不曾主動把它脫下。”
“這是我小時候, 我媽媽送我的。她說, 這是她給我的幸褔, 她要我一直一直把幸福握在手上……現在, 在我面前有一個如此缺愛的人, 我也決定給他幸福, 要他一直一直把幸福握在手上……你說好嗎?” 莘向諭連同那一條鏈子, 握著計若雷的手。
“……好。”
計若雷也從口袋裡掏出一條鑰匙,把它輕輕放在莘向諭手心。
“這是什麼?”莘向諭問。
計若雷一笑, 說:“這是我房子裡第三個抽屜的鑰匙。”
“為什麼給我?” 一點點的慌張在莘向諭心中蔓延, 莘向諭卻不敢表露出來。
“下一次, 你有機會, 你就去看看吧……” 計若雷依舊笑著, “那裡全藏著我對你的愛……我第一次遇見你, 我忘不了你。我第二次遇見你, 我充滿了妒忌, 我妒忌你的幸福……可是逐漸, 恨變愛了。我看見你哭, 我心好痛……可是每當我想起我對你的所作所為, 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要遠離你, 當你為了別冀而打我, 罵我, 我就會以為我在你心中的位置不及他, 我就想離開你, 讓你們雙愛……直到你認出我是那年的男生, 直到你哭著說你愛我, 我才正正真真, 去面對我自己的感情……”
淚水不由分說地渲染著她眼睛, 莘向諭低下頭假裝玩著那鑰匙, 什麼也不說。
她怕, 讓他知道她想哭……
她一直知道, 計若雷愛著她, 愛得痛徹心扉, 卻沒有時間給他愛了。
計若雷輕輕揉著莘向諭的頭髮, 不揭破莘向諭眼中的痛。
此刻, 很靜很靜……
“我在想, 在很多很多年前, 我曾經也來過這裡, 我和這個世上最美的女人來過這裡, 她輕輕牽著我的手, 對我溫柔地笑, 緊緊地抱著我唱歌給我聽……” 計若雷摟緊莘向諭, 訴說這世上最美的畫面。
“過了很多很多年後的今天, 我再回到這裡, 我和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女人來, 她讓我輕輕摟著她, 讓我輕輕在她耳邊說我愛她……” 計若雷停了停, “諭, 我希望, 很多很多年後的那一天, 你可以再找到你很愛很愛的人, 牽著你和他的兒子, 在他們耳邊輕輕地說, 你也曾經有過這麼刻骨銘心的一段愛情, 好嗎?”
莘向諭沒有回話, 只是點了一下頭。
這樣, 已經足夠了。
足夠令他無悔地走, 無悔地把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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