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殤(八)

鮮紅的血不斷沁出，唯一的弟弟在身側悲傷地低泣，少年只是睜著一雙暗淡的眼瞳看著澄澈的天空，一如那人不變的清澄眼眸。

『為什麼…不恨？』

墨紫眼瞳閃爍複雜和心疼，問出傷人的禁忌之語。

絕色男孩勾起淺淺的笑容，一身氣質如水般乾淨純樸，清淺的眼眸不見半點怨憎。

『不恨，就是不恨。』

他晃著腳，笑得漂亮，卻令人打從心底感到難過。

不能說嗎？紫墨眼瞳一黯，嘆息似的呢喃脫口而出。

『………月……』

……

換過一身墨紫色裝束，自那天起，除非工作所需，他一直都是非墨紫色不穿的。穿著這身墨紫，就好像他一直陪著他，不曾離開過，只是他看不見他而已。

拖著一身腥濕，他悄然來到敵軍營地的隱蔽大樹上，居高臨下地看那淫邪暴虐的聶皇對著被俘的二人施加折磨､看鮮紅的血從被單薄的淡黃衣服中沁出､看被虐的他神情淡然不屈，竟是連一聲求饒和痛哼也沒發出過。

只是他愈表現出平靜漠然，就愈激發出施虐者的殘暴。

「來，讓我看看，尊貴不可攀的你､被我和舜夜保護的你，現在到底有何能耐？」他淺若無聲地呢喃，一直沁出的鮮血被衣服所吸收，墨紫色掩去一切腥紅，只餘下沈甸甸的裝束壓在單薄的身子上，「讓我看看......那足以說服我，即使你失了月神恩寵也能如戰場上的你活得光采自信､恣意眩目。」

這一看，就由明媚的陽光一直到昏黃的天色。

腥紅的血染紅了樹幹，慢慢聚合成血珠，掉落，一滴､一滴，血珠成了血流，被黃沙吞噬。

他睜著淺藍雙眸，靜靜地看著､默默地承受被加諸在身上的傷口､漠然地任由鮮血湧出體內，他抬手，淡靜的眸對上手腕腕脈間駭然出現的碧青色猙獰蛇頭，那印記狠狠地烙在肌膚裡，連帶令腕間的青色血管也呈扭曲狀浮現，似乎在漸漸向外擴散。

「什麼人！」一直流出的血終於引起敵軍的注意，伴隨著森冷的喝問聲是一道凌厲的掌風。

塵月飄然落下，鮮血灑落一地。

「塵月！」一直沈默的水月驚呼，憂慮的眸落在那刺眼的紅，對於他的背叛，竟是一點怨憎也沒有。

聞得呼喚，他輕輕地扯出一抹溫和的笑容，一動不動的任由敵人分開兩路迅速包圍他和水月他們。

敵皇邪惡的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他雖然比不上水中之月那般絕色，但他總覺得他有一種水中之月沒有的韻味，他嘿嘿地直笑，表情勢在必得。只是他再多的威脅也動搖不到塵月，一直到惱羞成怒的敵皇一把撕了水月的衣服，他的眼中才閃過一絲光芒。

淫皇驚奇地望著水月潔白如初的上身，明明他施加的折磨無數，但他竟然一點傷痕也沒有，這代表什麼？他以指輕輕地劃過他的心口，正想對那點茱菡狠狠一擰時，沈靜已久的二人忽地發難，弄斷繩索，閃身到塵月身邊。

對於他們突然的脫困，塵月一語不發，而青衣憤恨的目光他更是視若無睹。

「塵月你怎麼來了，你的傷？」水月擰眉直問，竟真如睦王所言，他沒有因他的背叛而捨棄他。

他輕眨了眨眼，頭微歪，「你不生氣？我背叛了你。」

「我相信你。」他堅定地說，然後焦心地想上前查看他的傷勢，卻被他所阻止，而那討厭的聲音也不甘被忽略的響起。

「不愧是水中之月，只是你們以為你們走得了嗎？」

水月眸一冷，瞧見塵月此刻不斷滴血的樣子就想起當初他為他兩次擋箭瀕死，心中怨惱直起，他朝塵月輕說，「塵月，你別出手。」然後向青衣打了一個眼色，和他一起上前應敵。

塵月沈默地看著二人聯手對付一軍營的士兵和聶皇的侍衛，只是一個傷勢嚴重､一個體力不繼，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必然不敵，但他們仍然作徒勞之功。

果然，不到半注香時間，他們已經落下風，敗也是遲早的事。

就在他們奪來的武器被打飛，人也快被捕獲那刻，一直趕路的睦王終於來到，他身影一掠，打飛圍攻水月的人，披風一脫便覆在愛人身上，把他外露的肌膚全藏得好好的。青衣同樣也被藍衣和睦王的親兵所救下。

敵皇邪佞地瞪著如天神般出現､救下眾人的睦王，不驚反諷，「看來睦王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你以為憑十多人就可以從我的軍營中離開嗎？」

擁著水月的睦王低聲輕問愛人的情況，對敵方的挑釁竟聽若未聞，不屑一顧。

他面一沈，也不多廢唇舌，直接向手下下令，「活捉他們。」

「遵命！」敵方一湧而上，與睦王帶來的人對上，一場混戰就此開始。

敵皇自信滿滿，見不遠處的塵月獨立一旁，他腳下的土地不時染紅，又隨即被沙土所吸去，不禁打起他的主意來。

見此，水月連忙道，「睦，救他。」

「他有自保能力。」睦王不動，只是低頭望著他說。

「可是他傷得很重，一地都是他的血，臉色更是慘白一片。」他急急地說，憂慮的眸直落在塵月身上。他之前才兩度受創，現在怎生受得了血流一地?

睦王眸一沈，冷看敵人一步步接近塵月，他卻只是噙著和水月相同的笑容立於原處，彷如置身事外般笑瞅著他們。

他想起出發前藍衣說他為救水月而死的哥哥舜夜曾醉言說世間上根本就沒有月神降下的恩寵，塵月也說過月神恩寵豈永恆;舜夜死前喚的根本不是水月的名諱，而他們相識，相信交情不淺。

他的身上藏有很多秘密，他們的部族也是。若要解開心中諸多迷團，必先抓下他!

思及此，他放開擁著水月的手，朝侍立一側戒備的藍衣道，「保護好水月。」

語落，他飛快地閃身去攔在敵皇和塵月之間，這種偽皇根本沒資格在他面前耀武揚威，南皇既然敢派這種垃圾來，他也不用客氣。